汪庆丰,42岁,是“武将”,“历史学家”,“理想诗圣“,“朋友圈活人”,更是人民律师。
汪庆丰有很多身份头衔。他自称”汪帅“”汪好看“,我们称他“武将“(又名”开庭战神“),”历史学家“(《资治通鉴》等历史名著爱好者),”理想诗圣“(朋友圈常驻诗人)……在认识他的多重身份之前,我们最初接触到的他,是一名人民律师。
正是通过律师一职,我们得以了解他;正是通过了解他,我们才真正体会到在”律师“前加上”人民“二字的分量。
逃离“花生地”的辍学少年
百元闯京城,啃下律师证
汪庆丰当律师当得小有名气。他的忠实粉丝不少,在网上经常能在他的视频底下看到“汪律师你是我们的神“这样的粉丝留言,在律所也经常能看到当事人紧紧握着他的手,眼神里满是真诚感谢的场景。可汪庆丰不是神。年少时的他甚至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律师。
当事人“广州小翠”和汪庆丰律师
上学时的汪庆丰不是个好学生,他上学调皮捣蛋,有一次甚至因为违反校规而被学校开除,导致没能念完高中。辍学后的他曾经一度很迷茫,自己出生于农村,高中没念完,以后能干嘛呢?家里条件艰苦,难道要重新走一遍父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路吗?汪庆丰回想起暑假和父母干农活的经历……
记忆中,夏天的燥热和蝉鸣,让汪庆丰感到烦躁和痛苦。那时他要顶着大太阳去地里给花生拔草,一遍又一遍,还必须中午去,才能把草晒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不仅仅是唐诗中的场景。当汗水浸透后背,被晒得头晕眼花时,汪庆丰忍不住感慨:“当农民太苦了。拔草、起粪,都是又脏又累又臭的活,这些我都干过。”他觉得人生最大的苦难是干一辈子这样的活,不但没有盼头,还要被人笑话没本事。于是他决定先走出去看看。
从老家到北京,不仅需要一张火车票,还需要自己挣钱、租房、生活。他靠着卖同学送给他的被褥、自行车得来的百十元“巨款”来到北京,住在城中村里。当时法律行业很热门,汪庆丰找到了一份在小律所实习的工作,勉强能在偌大的北京生存下来。从那时起,他开始接触到法律行业,接触行政诉讼征拆领域,他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使命。作为农村出来的孩子,他明白一栋房屋、一片土地对农民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那时起,他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要为征拆中的弱势群体发声。他边工作边自学,咬着牙考过了司法考试,正式成为了一名行政诉讼律师。
白发皱纹里的故事
法律界人才济济,起初汪庆丰只是一个资质平平的毛头小子。直到2012年,一起由土地征拆矛盾引起的群体性刑事案件,让他崭露头角。
那是他第一次做刑事辩护,案涉人数上百人,他丝毫不敢懈怠,在开庭前做足了准备,庭上一纸《不能让法律裸奔》的代理词,加上精彩的辩护,让他成为全场的焦点,在场的法律界前辈更是对他青睐有加。
也是在这场庭审中,汪庆丰结识了北京市盛廷律师事务所主任毕文强律师。两位有情怀和理想的青年,因志同道合而惺惺相惜。一审后,当事人希望继续委托汪庆丰代理案件,但其原律所却要求提高代理费。前有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后有汪庆丰不为“欺宰当事人”低头。
“老子不干了!”汪庆丰感到愤怒,他自己经历过贫穷,他深知老百姓的不易。在为其争取费用减免未果后,他选择离开原律所,还带着原律所几个志同道合的同事,一起加入了盛廷律师事务所。
去年接受采访时,汪庆丰笑着说:“我要痛斥盛廷,我来之前一根白头发都没有,一道皱纹都没有,现在每根白发、每道皱纹里都有很多故事!“
他的每根白发和每道皱纹里都是争斗的痕迹。汪庆丰表示,每一个律师都应该是战士,他们的武器是法律。权利是争出来的,争取权利的过程就是律师的本职工作。尤其是行政诉讼律师,业务范围很“小众”,民、商、刑的律师业务虽然也不免荆棘,但是行政诉讼中的民告官,更是中国人骨子里的“禁忌”,“屈死不喊冤,打死不告状”的“思想钢印”,需要有人打破,需要有人站出来,这也是国家依法行政、依法治国战略得以实施的必要前提。因此,行政诉讼就更需要有人向战士一样去战斗,用每一个案件,去召唤民众心底深处的那一份略带恐慌的对正义的期待。
从违建0补偿到“835万+5套房”补偿的“江苏泰州案件”、从400万提高到2000万的“厦门案件”,这些辉煌战绩,都是汪庆丰一点一滴争出来的。但他坦言:“这些‘战绩‘没那么重要,过去的辉煌只代表过去,我注重的是每一个在办的案件。”
许多人也许只关注到从零到几百万的巨大数额变化,却忽略了征收中客观存在的实际问题。比如,我们的被征收人大多数比较贫困,对他们来说,从一个茅草屋争取到一套小房子,从一套小房子争取到能够购买另一套房子的补偿款都是来之不易的。
“这些同样有意义,同样值得身为律师的我去关注、去争取。”汪庆丰说,每一双期待的眼睛都不应该被辜负,他们的一生可能因为我们对案件的承办好坏而改写。
所以,那一串补偿数字,无论数额大小,最终都是为了让他们能够过得更好,这才是法治的温暖。
“多管闲事”的刺儿头
汪庆丰常自我调侃:”因为看起来沧桑,当事人都很信任我,所以我当律师是老天爷赏饭吃!”
这口饭,只有吃到嘴里的人才知道有多咯牙,这些汪庆丰都选择嚼碎了咽下。
比如江苏某案件,当事人通过直播间连麦求助汪律师。据当事人所述,2015年,村里以建厂房为由,强拆他家的房子,他的母亲喝农药去世了,当事人去维权时和对方发生了冲突,腿被打成粉碎性骨折,腿部落下了终身残疾。走投无路下,当事人也喝了农药,人虽然被抢救过来了,但脾脏切除了一半,永久丧失了劳动能力。期间,当事人还被当地执法部门非法拘禁两年六个月,强行关进精神病院三年。如今他只能流落街头,露宿在公园里。
”这样的事不应该存在,也不应该没人管,社会需要一个交代,作为律师,这就是我们存在的价值。”汪庆丰自掏差旅费,自去现场了解情况。
“当事人说的不一定对,我们需要了解真相,我们需要和相关部门沟通,我们对事情的处理需要严谨和理性”。在此期间,汪庆丰也看到了当事人言语粗鲁、情绪暴躁的一面,但他却表示:“我理解困难,也理解经历苦难的人,我是他们中的一员,我自己就是农民,我知道一栋宅基地上的房屋对一个家庭意味着什么,我知道土地对农民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清楚:“真正的冷漠,是固守在自己的世界,对他人视而不见。你活在自己的认知茧房里,拒绝看见不同的群体,不愿理解他人的处境——这才是最大的冷漠。“
“他们靠喝农药去抗争,这种心酸和绝望不是我们能体会的。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守住了善良人最基本的底线,没有想去伤害任何人,去危害社会,只想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所以,汪庆丰不会放弃:“国家法治的标杆是对最底层人民的保护,这事我遇到了就一定会管。”
只会开庭的“武将”
在教育资源匮乏的年代,汪庆丰想实现“读书自由“很难。他把攒的零花钱全都砸进去买了杂志。虽然没有在高考这条路上斩获自己的梦想,但他依然靠知识改变了命运。这些课外书、学生时代看的杂志,让他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受文学的长期熏陶,他对文字保持敏感,表达能力也得以锻炼,他的开庭表现、法律文书能够脱颖而出也得益于此。
汪庆丰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或者说,他不是一个“会搞关系的人“。尤其是在法庭上,他那种咄咄逼人的姿态,看起来既嚣张又能打。他的“武将”称号,正是源于他开庭时激烈尖锐、直戳痛点、直指人心的辩护风格。
“我反对在法庭上念稿,文绉绉的稿子拉不住任何人。律师不是法师,律师说的话要让别人听得懂,要唤起良知,要去感染周围的人。”有一次在开庭现场,别的当事人就对他表示:“汪律师,下一场开庭,我们的律师来不来没关系,但您一定要来,您来了我们就有希望了。“
然而,他的“武将“风度也曾引起争议。面对法庭直言可能影响判决结果的质疑,他犀利地指出,这种顾虑本质上是法律人的自我矮化——试图通过讨好权威来换取有利判决。
他进一步阐释律师的职业价值:“如果司法公正需要靠律师的低声下气来换取,那法律从业者的尊严何在?如果连律师都不敢说真话,那还要法律做什么?对法官最大的尊重,不是卑躬屈膝,而是用法律武器堂堂正正地较量。当事人委托律师,要的就是律师的专业骨气。律师的职责不是服从而是敢于提出我们的意见。”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汪庆丰说:“当我们已然预见到判决倾向时,我连抗争都不抗争一下吗?法律摆在这,最起码我要据理力争,表明我的观点和立场,告诉他们尊重法律,不要轻易敷衍法律。”
“面对坏人,你需要看起来比那些坏人‘更坏’。你看警匪片里有的正义的警察,个性鲜明,他的风格可能不符合你心中正派的形象,但你要知道,他面对的是邪恶。对付魔鬼需要用魔鬼的手段,单纯的善良没有力量,也无法震慑邪恶。”汪庆丰表示,除恶扬善有时候需要暴力,所以他要用全部的力气,展现出他的气势,这样才能压制住 “邪恶”,才能振聋发聩,才能叫醒那些在法庭上不愿意醒来的人。
更高的追求:
从个案到制度,让“不规则体变成圆”
罗翔在《法治的细节》一书中关于“法治如何在不确定性中寻找确定性“一篇中提到,“我们画不出一个完美的圆,只能借助仪器画出一个“相对完美”的圆。“汪庆丰则认为:”我们还达不到‘画圆’这一步。“
2024年7月,汪庆丰向全国人大法工委提交一份名为《对<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同意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开展行政案件集中管辖改革的批复>违反法律规定提请立法审查申请书》,质疑最高人民法院对山东高院行政案件集中管辖改革的批复合法性。
这是“关乎老百姓告官权利”的大事。他认为,该批复让山东济南所有告政府的案件(包括市县两级政府)全由基层法院审理,可能因基层法院审级较低而削弱司法监督力度,直接影响济南百姓维权效果。这就好比一个重病患者本该去大医院开刀做手术,却只能去小诊所就医。
汪庆丰指出,该批复明显与《行政诉讼法》“县级以上政府案件由中院管辖”的规定冲突。《行政诉讼法》明文规定,告市县政府的案件必须由中级人民法院审理,但最高人民法院竟然通过批复允许山东济南法院突破这一规则。“若需调整法律明文规定,必须通过全国人大授权,而不是仅凭最高法的一纸批复。”汪庆丰强调,法律修改或突破,需遵循《立法法》规定的程序,例如全国人大授权或修法流程。而此次改革未履行相关程序,可能构成司法权对立法权的越界。
这不仅是个案问题,更关系到济南所有老百姓打官司的权利。如果允许这样随意改变法律规定,以后老百姓告政府会更难,后果很严重。这种制度性的突破带来的危害,远比单个案件的处理结果影响更为深远。
尽管至今未收到官方回应,但汪庆丰坚持认为,作为律师他必须履行职责。他毕生所追求的就是将我们的法律从一个不规则体变成圆。
赤子之心,搏斗到底
王尔德曾说过: “人生有两种悲剧:一种是得不到你想要的,另一种是得到了你想要的。”
从业二十载,虽获世俗认可,但只要还当律师,汪庆丰的心就永远悬着。他用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形容自己的处境,你永远不知道那个结果,你每一刻都不敢松懈,为了追求那个最好的结果。
这个看似满腔热血的斗士,也曾动摇决心,怀疑所见是否真实。透过他笔下流淌的文字,我们触摸到这个斗士未宣之于口的隐痛。他的字里行间,道尽了对中年发福的无奈,对家庭亏欠的愧疚,对民间疾苦无法视而不见的悲悯。
这个年至不惑的法律人,身上同时存在着两种矛盾特质:既有历经沧桑后的通透,又保持着少年般的赤诚。
当同龄人大多选择与生活和解时,他仍像堂吉诃德般执着地挥舞长矛,向每一个不公的风车发起冲锋。
当案件得不到公正审判时,他会在朋友圈发上千字小作文控诉;明知所有的付出都值得有回报,但不一定有回报,他仍会为维权无果的老百姓崩溃大哭;即便被提醒谨言慎行,他依然在公开场合激情发声。
他在文字中寻找救赎,用幽默感对抗现实的荒诞,借诗词歌赋抚平内心的褶皱,从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参悟人性与时代。他坚信,法律是天,遮天的乌云总会散去,为了云开月明,他必须战斗到底。 人生有憾,这是一个陈述句,并且娓娓道来波澜不惊。但跌倒,爬起,再战,是他选择的战斗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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