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作为西半球唯一的社会主义国家，古巴政局稳定、资源丰富，素有 "加勒比海明珠" 之称。其镍、钴储量位居全球前三，优质雪茄、海产品出口潜力巨大，生物制药技术领先，旅游业复苏势头强劲。

中古两国在新能源开发、冷链物流、农产品深加工、生物医药合作、康养旅游及数字经济等领域合作空间广阔。但美国长达六十年的经济封锁制约古巴发展。古巴目前对外国投资实行较为严格的限制政策。这些情况要求中古两国企业充分共享既有的成功创业经验，深度挖掘制度资源，创新投资策略，构建合规灵活的风险防控体系。

值此中古建交65周年暨中拉论坛成10周年之际，北京市物权法学研究会、北京市盛廷律师事务所举办产权保护论坛·“一带一路”投资与法治分论坛，以专题研讨汇聚中古政商学界精英，聚焦法律保障机制与产业合作路径，共享成熟的合作经验，共探新形势下的经贸破局之道，为南南合作注入新动能。

（本研讨为盛廷学术基金支持项目）

一、开幕环节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崔守军教授在致辞中指出，本次研讨会由物权法学会与盛廷律师事务所联合主办，延续既往对中企在非洲、拉美投资的深度研究成果。他通过“好朋友、好伙伴、好兄弟”三个关键词定位中古关系，强调古巴作为拉美社会主义运动重要力量的特殊战略价值。针对中国企业“走出去”进程中存在的认知盲区，崔教授特别指出古巴代表团涵盖学界、商界的多元视角——大学教授解析政治经济环境、企业家揭示实际合作机遇，将为中国投资者提供关键决策依据。他预判随着合作领域持续拓展，中古在经贸领域的互补优势将加速释放。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崔守军教授

北京理工大学律师学院院长韩秀桃教授在致辞中回顾中国法治建设进程，认为中国律师总数的快速增长和涉外律师队伍的不断壮大，从一个侧面印证了涉外法律服务的跨越式发展。面对中美贸易战引发的国际秩序震荡，韩教授强调 “贸易的确定性源于法律保障”，指出中古“铁兄弟”关系为双方构建稳定交易框架提供了政治互信基础。

韩教授强调，中国正在深入推进高质量开放，相较于改革开放初期的探索性开放，本轮开放更具系统性，许多领域属于制度性开放：更强调制度对接的深度（如法律规则互认）、更注重立足国情的务实性（如匹配古巴特殊经济环境）、更追求合作模式的创新性（如数字经济规则共建）。他特别援引最近几年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全球风险报告》，警示全球治理面临双重挑战：既有虚假信息和信息错误带来的认知偏差，也有潜在的国家间武装冲突风险，这些变量加剧了国际贸易的不确定性，也凸显法治在维护交易安全中的不可替代性。

基于此，韩教授呼吁中古加强“法律服务的确定性供给”：一方面通过古巴代表团带来的经济政策、市场环境等一线信息，破解信息不对称困局；另一方面依托中国日益成熟的涉外法律服务体系，为双方在新能源、数字经济等领域的合作构建风险防范机制。

北京理工大学律师学院院长韩秀桃教授

毕文强主任指出，本次会议依托中古建交 65 周年及中拉论坛十周年契机，旨在深化“一带一路”框架下的法治协作。他强调中国在第三次高质量开放阶段正成为全球经济稳定器。面对中美经济的脱钩趋势，他提出“交朋友即缔造持续性”的合作理念，期待跻身涉外法律服务的时代洪流中，搭建中古法律实务对接通道，为双边关系发展注入持久动能。

北京市物权法学会副会长、北京市盛廷律师事务所主任毕文强

古巴企业家代表伊帝安（Idian Chavez Fernandez）先生特别认同 “互利共赢、互相包容”理念，期待通过法律框架构建稳定的贸易伙伴关系，并希望以本次论坛为起点，系统学习中国贸易实践经验，实现双向互惠。

古巴企业家代表伊帝安（Idian Chavez Fernandez）先生

二、研讨环节

哈瓦那大学艺术与文学学院助理教授、“望向东方”项目协调员伍月梅（Yrmina Gloria Eng Menedez）女士系统梳理了古巴经济体制的演变轨迹及其现实影响。自1960年代开启的社会主义改造将大中小企业全面国有化。这种制度选择导致古巴经济长期依赖苏联及东欧国家，苏联解体使其陷入空前危机，倒逼经济改革。1990年代被允许的集体经济，催生出首批个人经济体；2010年推行进出口分离政策，打破传统统购统销模式，个人经济体开始参与外贸活动，但国营企业仍占据主导地位。

当前古巴面临多重挑战：美国制裁加剧导致国有企业国际采购受阻，被迫通过中小企业和社会主义伙伴国家进行供应链补偿；物价受库存影响月度剧烈波动；中小企业虽数量增长，却受制于金融管理制度不稳定、企业文化缺失等问题。

关于中古合作前景，伍月梅教授认为基础领域合作空间广阔。古巴在粮食安全、交通基建、能源开发等领域存在刚性需求，旅游业开放政策也带来新机遇。她建议中企需深入研究古巴外资法律框架，建立风险对冲机制。同时强调，古巴民众对华友好度高，这种社会认知优势可转化为合作润滑剂。尽管存在制度适配难题，但通过政府引导与市场机制相结合，企业有望探索出符合古巴国情的合作路径。

哈瓦那大学艺术与文学学院助理教授、“望向东方”项目协调员伍月梅（Yrmina Gloria Eng Menedez）

哈瓦那大学金融学正教授马光迹（Estela Gertrudis Espinosa Martinez）详细阐述了古巴民营经济法律框架的演变与实务挑战。2021年启动的经济改革首次在法律层面承认中小企业合法地位，允许个人从事生产活动。尽管法律允许中小企业合作经营，但实际操作中存在显著矛盾，目前小企业集中在基础生产领域，普遍缺乏出口能力。

法律体系的不完善加剧了企业经营困境。但是马光迹教授指出，当前法律允许利润汇出并给予税收优惠。她建议中企采取渐进策略：优先通过“公共仓库”模式开展纯萃国际贸易。公共仓库是由古巴政府负责监管的贸易平台，货物入仓后，买受人可以验货，但如果不按照合同支付价款，就不能取得货物所有权。如果买受人在一定期限内不履行付款义务，出卖人则可以就地另寻销路，货物的销售在物资相对紧缺的当下完全不成问题。这种模式既规避了法律不确定性，又符合古巴“眼见为实”的商业文化，通过可验证的实务成果推动合作深化，最终实现技术升级与可持续投资。

哈瓦那大学金融学正教授马光迹（Estela Gertrudis Espinosa Martinez）

哈瓦那大学经济学学士、古巴国家微观、小型和中型企业统计局专家、ANMIS公司经济顾问马里奥（Mario Yoandry Mejias Benavides）指出古巴现行法律对中小企业与国营企业的权责界定仍不清晰，法规体系的不完善导致私营部门面临经营不确定性，亟需政府建立稳定的法律框架。马里奥建议通过中古企业直接对话机制，聚焦具体生产流程、发展瓶颈与合作目标，以实务问题为导向探索合作路径。这种基于企业实际需求的交流模式，比抽象法律讨论更能促进双方理解制度差异并找到可行方案。

哈瓦那大学经济学学士、古巴国家微观、小型和中型企业统计局专家、ANMIS公司经济顾问马里奥（Mario Yoandry Mejias Benavides）

罗哈斯乳制品中小微企业负责人罗贝尔（Roberto Rojas Fernandez）以家族企业发展历程阐释古巴私营经济的现实路径。2016年通过家庭会议启动社区冰淇淋项目时，他们仅能利用废旧材料组装设备，每小时生产1.5加仑冰淇淋，原材料采购受限于政府配给体系。直到2021年新法出台才正式注册为乳制品公司，成为全国第八家获批中小企业。目前企业员工从3人扩展至27人，2024年冰淇淋产量达到16万加仑、酸奶近13万升。

企业发展过程中形成三重驱动机制：技术层面与古巴动物科学研究所、农业学院建立产学研合作，研发菌种培育与乳品加工技术；市场层面产品线从基础冰淇淋延伸至炼乳、奶酪等深加工品类，近期开拓航空餐食供应新渠道；社会责任层面独创“生产性助残”模式，通过联合国2030议程项目获取支持，计划将残疾人就业比例提升至15%，并在项目支持下，将冰激凌产能提升三倍，酸奶提升一倍。企业依然面临设备升级压力，酸奶生产线现代化改造与环保杯具自产计划构成下一阶段重点。这种“社区嵌入-技术协同-国际接轨”的发展路径，既折射出古巴民营经济突破制度约束的韧性，也揭示中小企业通过社会价值创造换取政策空间的独特生存智慧。

罗贝尔指出他的企业正在寻求吸引外资。现在政府允许机器入股或者资金入股以外的合作方式。作为农业国，古巴的农业体系非常需要投资，政府可能对中资国有企业持更为积极的态度，像中粮集团这样的企业可能会有非常好的机会。

罗哈斯乳制品中小微企业负责人罗贝尔（Roberto Rojas Fernandez）

埃尔罗夫莱中小微企业负责人拉撒路（Lazaro Valdez Sanchez）与其主要合作者罗盖碧（Gabriela de la Caridad Rojas Utria）介绍，他们的企业2021年成立，形式为一人制有限责任公司。公司现以农村为基地服务周边农业区，主营水果和蔬菜的生产、加工、销售，创造了34个就业岗位，其中14人为女性。他们是古巴第一家被允许直接向市场采购原材料的民营企业，并通过创造性地举措与国有企业的分销系统对接，将产品推广到古巴的全国市场，产品深受消费者欢迎。

本次访华的古巴企业具有代表性：虽然受到的制度制约较多，但在短时间内实现了突破性的进展，体现出蓬勃生命力和欣欣向荣的发展趋势。这些具有企业家精神的先行者，正在兑现古巴市场的巨大潜力。

埃尔罗夫莱中小微企业负责人拉撒路（Lazaro Valdez Sanchez，左一站立者）与其合作者罗盖碧（Gabriela de la Caridad Rojas Utria，左二站立者）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博士研究生王少聪（Wilson Barroso Díaz）指出，古巴与中国的经济改革路径存在结构性差异，其核心在于制度基因与开放维度的分野。古巴自1990年开启的改革聚焦中小企业培育，但未触及计划经济根基，与中国八十年代以市场经济为导向的改革开放存在本质区别。制度层面，中国通过“发展”叙事构建市场体系，古巴则强化“坚持”思维，维持计划框架。政策法律层面，古巴2014年修订的投资法虽允许外资进入，但相较中国完善的民企法律保障体系存在代际落差。

投资实践中，美国金融制裁导致双重困境——既限制古巴资金跨境流动，又使中企面临货款回收难题。突破路径在于操作创新：中企可通过在古注册实体获取销售资质，利用合同约定由采购方中小企业自主完成支付结算，规避国营体系的外汇管制。三方贸易机制下，中国货物经公共仓库中转，结合第三国资金渠道实现转移支付。当前投资应聚焦机械设备领域，既满足古巴产业升级刚需，又通过技术输出降低金融风险。这种“非典型”合作模式，本质是在计划体制和外国制裁缝隙中构建市场化的交易通道。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博士研究生王少聪（Wilson Barroso Díaz）

四、总结与展望

北京科技大学文法学院教授李富成

本次会议的联合主持人李富成教授提出，从国家层面讲，确实如守军教授所言，古巴是中国的好朋友、好伙伴、好兄弟。然而，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古巴也是一个神秘的国度，只知道卡斯特罗、美国制裁和上好雪茄。这次与数十位古巴政商学界朋友深入交流，我们发现了古巴有生命力的潜力商业项目，认识了有现代理念和发展韧性的古巴企业家，找到了相互最需要、条件最成熟的结合点，将推动在相关领域开花结果，不断深化交朋友、建互信、寻机遇、促转化，逐步形成人文和经贸领域的常态化双向交流，培育一带一路投资和法治的应用场景、涉外法律服务的生长点。

会议记录：李  果                          

观点整理：关剑夫                        

审   校：李富成 王少聪（古巴）